文丨托德·芬克爾 編輯丨林偉萍

編者按

在職業生涯的很多時間里，伯克希爾董事長、“股神”巴菲特會在全球各地旅行，在大學里發表演講，講述他的商業理念、價值觀和人生觀。但在2005年，巴菲特決定改變做法，將大學生們邀請到奧馬哈來，也許更為高效。

而巴菲特這么做的原因是為了致敬老師格雷厄姆，“格雷厄姆是我的人生榜樣。他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書時，把薪水都捐給了學校。格雷厄姆自愿奉獻自己的時間并回饋社會。他指引了我，所以我也選擇像他那樣。如果我能幫助5%～10%的學生，我會很樂意這樣做。我喜歡做這件事。”

《沃倫·巴菲特：從投資家到企業家》作者、美國貢薩加大學的創業學教授托德·芬克爾（Todd A. Finkle），作為巴菲特家族的友人，曾有幸在2009年、2011年和2018年，與他的學生們一起，三次拜訪巴菲特。

在每次的接待中，巴菲特會安排拜訪者參觀旗下公司，現場互動問答，與拜訪者一起共進午餐、合影等。在《沃倫·巴菲特：從投資家到企業家》第十二章，芬克爾詳細描述了他的三次拜訪經歷，并整理出其中部分精彩問答文字。其表示，（拜訪過的學生）幾乎每個人都說，“他們從巴菲特那里得到的最重要的收獲，就是他關于如何過上充實生活的建議。”

我們經授權對本章予以轉載，以饗讀者。

與巴菲特共度一天

成功人士和真正的成功人士，其最大的區別在于，真正的成功人士幾乎對所有事情都會說“不”。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沃倫·巴菲特

在職業生涯的很多時間里，巴菲特會在全球各地旅行，在大學里發表演講，講述他的商業理念、價值觀和人生觀。但在2005年，巴菲特決定改變做法，將大學生們邀請到奧馬哈來，也許更為高效。

2009年、2011年和2018年，我有幸與我的學生們一起，三次面見巴菲特。我從住在奧馬哈的一個表弟那里聽說了這個機會，但2007年我第一次申請時被拒絕了。巴菲特的秘書告訴我，排隊名單太長了，我甚至連候補的機會都沒有。

我沒有灰心。我有一種強烈的愿望，想盡可能多地了解這位“奧馬哈先知”，他是有史以來創造了最多財富的商業領袖之一。但是，在一群顯然和我抱有同樣想法的人當中，我如何才能引起他的注意呢？我需要一個項目、一個活動、一些能讓我脫穎而出的作品。

因此，2008—2009年，我撰寫了一篇案例研究論文，探討巴菲特和伯克希爾·哈撒韋如何應對大衰退。這篇論文在一份權威學術期刊上獲得發表，我給巴菲特的辦公室寄了一份副本，并附上一張便條，請求他給予拜訪的機會。

2009年：與巴菲特共進午餐

十天之后，我收到了巴菲特親筆回信。他通知我，我任教的阿克倫大學已進入他2009年11月講座的首選名單，我可以帶27名學生同去。大衰退剛剛過去不久，這一安排我感覺意義重大。我們有機會聽巴菲特親口講述他對已經發生的事情以及未來的看法。我們是那天獲批參訪的六所學校之一。（巴菲特會在每學年安排六七天，每天會見162名學生。）

我們在一個周四的晚上飛往奧馬哈。第二天一早，我們先參觀了巴菲特鐘愛的內布拉斯加家具城，陪同我們的是公司傳奇創始人B夫人的孫子。接下來，我們來到最重要的環節——與巴菲特本人進行兩小時的問答。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伯克希爾的辦公室與他會面。

與我們同行的還有來自伊利諾伊大學、得克薩斯基督大學、波士頓學院、多倫多大學和南達科他州大學的商學院師生們。他們問的問題主要聚焦于經濟、巴菲特的投資方法和他的價值觀。

不過，他們也探究了巴菲特的內心，包括巴菲特邀請他們去奧馬哈的原因。巴菲特告訴我們，他所見過的最成功的企業家，很少是那些讀過常春藤大學的人，而是那些最堅韌不拔、最有商業經驗、具有顛覆式創新精神的人。

雖然現場不允許拍照或錄音但每個學生都做了詳細的筆記并分享給我。以下是會見時的一些問答。

在研究企業時，哪些會被視為危險信號？

如果你想買進一家公司的100股，那你就應該愿意買下整個公司。我只看我能理解的公司。我喜歡看過去10年的業績記錄，我想知道公司在未來10～20年的發展方向。我也喜歡專注于有限的幾個領域。

我對待投資的方式，就像招募一支籃球隊。我會找身高2.1米的球員。不僅如此，他們還必須很會控球。我喜歡持久的競爭優勢（護城河）。例如，箭牌公司成立于1891年，可口可樂成立于1886年。今天，可口可樂每天在全球銷售16億份8盎司（1盎司=28.3495克）的可樂。如果單價上漲一美分，每天就能多賺1600萬美元，一年就是60億美元。

我想要的是不會有太大變化的企業。我還想要有激情、有道德、高質量的管理團隊。最后，只有在股價合適的時候我才會買進。

伯克希爾的問題在于它的規模太大了。對于我們這樣規模的公司來說，好點子并不多。

最近，我在亞馬遜網站上買了一本1951年版的穆迪手冊。你知道有多少人會像我這樣做？我開始一頁一頁地翻，尋找我可能有興趣購買或投資的公司。我開始投資時就是這么做的。我會看收益增長、每股價格和所處行業等，如果這些都通過了評估，我會拜訪管理層，以判斷他們是否誠實。

你有哪些耐心等待，一擊即中的案例，能跟我們分享一下嗎？

有個經典案例，就是1988年我購買了可口可樂6%的股份。不可能發生什么壞事。銷售額每年都在增長。這家公司幾乎不需要資本，只管生產糖漿就行。你無須有很多想法就能致富。你只需要5個好點子。

你為什么會邀請學生們來奧馬哈？你期望從中獲得什么？

1950年，19歲的我從內布拉斯加大學林肯分校畢業。隨后，我申請了哈佛大學的MBA學位，但慘遭拒絕。這對哈佛大學和他們的項目辦公室來說，也許是個錯誤。后來，我讀到了本杰明·格雷厄姆的書《聰明的投資者》。我發現自己很想去哥倫比亞大學投身他的門下。于是，我給他寫了一封信，并被哥倫比亞大學錄取了。

格雷厄姆是我的人生榜樣。他在哥倫比亞大學教書時，把薪水都捐給了學校。格雷厄姆自愿奉獻自己的時間并回饋社會。他指引了我，所以我也選擇像他那樣。如果我能幫助5%～10%的學生，我會很樂意這樣做。我喜歡做這件事。

問答環節結束后，巴菲特帶我們去吃午餐，他挑選了四個年輕人，和他一起乘坐他那輛牌照上都仿佛寫著“節儉”的老款凱迪拉克。我的一個學生運氣很好（或者更可能是因為自信）竟然坐上了巴菲特旁邊的副駕駛座位。

午餐時，我抓住了一個類似的機會，坐在了巴菲特的正對面，我向他請教：“您如何給一家公司估值？”

“現金流貼現法。”巴菲特說得很簡單，似乎在暗示任何人都可以這么做。

巴菲特帶我們去了他最喜歡的一家餐廳，一家位于奧馬哈南部的名叫Piccolo Pete's的餐廳。他是出了名的節儉，在飲食方面和在其他領域一樣明顯。巴菲特典型的早餐是3美元一份的麥當勞三明治。（他會根據股市的表現來決定麥滿分要不要加肉餅。巴菲特是麥當勞的忠實粉絲，事實上，他每周至少要吃三次麥樂雞塊。”所以我想，我們很幸運能在一家真正的餐廳吃飯，在那里我們吃的是帕爾馬芝士雞排。

我們共進午餐那天，恰好巴菲特宣布收購伯靈頓北方圣達菲鐵路公司。記者和攝像師們到處追著他跑。令我驚訝的是，巴菲特似乎對媒體毫不在意。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參訪的學生們身上。下午快結束時，一名女服務員端出了甜點——漂浮沙士。我們上的是普通款，15～20厘米高。接下來是巴菲特的，他上的是超大款，遠遠超過30厘米高！他咧著嘴，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之后，他花了幾個小時與所有學生單獨或集體合影留念。

我們相處了一整天，我的一位主修傳播學的學生盡可能地記錄下了這次訪問，另一位學生采訪了巴菲特。其他人則沒有這么主動。這是典型的創業家行為，因為創業家不會等著別人告訴他們要做什么，他們自己就會去做。巴菲特顯然對此印象深刻，以至于他要了采訪者的簡歷。

2011年：用創意贏得青睞

兩年后，我在貢薩加大學找到了一份新工作。我在想，怎樣才能再次受邀拜訪巴菲特。巴菲特欣賞堅持和謙遜，但我已經贏得過他的一次青睞了。我知道，我需要做出一些真正有創意的事情，來贏得第二次邀請。要想和巴菲特在一起，你必須贏得他的關注。畢竟，有人剛剛在2011年6月，花了260萬美元，只為和他共進午餐。而這次，為了我們學校能和巴菲特相處一整天，我知道我們需要一個可以展示我的學生們的創意和創業能力的項目。我告訴他們：“設計一個新作品，你們認為巴菲特會喜歡的作品。我會把它推銷給巴菲特。”

我對他們的創作沒有任何限制，只要是合法的、合乎道德的，并能反映貢薩加大學的價值觀就可以。除此之外，他們可以自由發揮。他們的項目可以是某種類型的視頻（如電影、廣告或紀錄片），可以是論文（可能是對某家公司的分析或投資建議），可以是一首歌，甚至是一出戲。

從本質上講，這項作業旨在鼓勵學生們像創業家一樣思考和行動，創造新事物并嘗試推銷出去。我想，這也許也會幫我們再次受邀到訪奧馬哈。

到學期末，有五個學生團隊設計出了五個作品。我挑選了三個我認為最具創新性、最符合巴菲特口味的作品。

第一件作品沃倫·巴菲特的投幣機立刻把我給逗樂了。我認為這是一個絕妙的主意，因為巴菲特在高中時就擁有了一家投幣機公司。這一創意來自一個三人組成的團隊，他們分別就讀于宗教研究系、電氣工程系和商學系。

該團隊計劃購買一臺二手投幣機，重新設計并改裝它，設置一系列游戲關卡和獎金，以模擬巴菲特的人生。他們想象著有一天能獲得制造和銷售這一創意的授權。

我建議他們像創業公司一樣行動。也就是說，制作宣傳材料，籌集資金，購買并設計他們的原型機。考慮到這是一個學期的課程，團隊既沒有時間也沒有資源去做我建議的所有事情，最后他們只得用詳細的圖表來記錄他們的設計。不過，構思這款產品是一項很有價值的實踐。

我寄往奧馬哈的第二個作品，是模仿游戲《線索》（Clue）的桌游，其中的謀殺嫌疑人之一是巴菲特，而不是懷特夫人或馬斯塔德上校，想象中的犯罪現場是貢薩加校園里的多個地點。我的學生制造了一個樣品，一款真正可以玩的游戲，游戲板上有校園建筑的圖片。

我寄給巴菲特的最后一個作品是一張DVD，里面的視頻突出了我們大學的各個方面，特別是貢薩加大學的文化和創業項目。這段視頻是由來自全校各個院系的學生們集體創作的，因為我們的創業項目對學校所有學生開放。

我拿著給巴菲特的包裹在斯波坎郵局排隊，想象著他打開包裹時的反應。根據我的直覺，我認為我們有大約60%的可能性贏得邀請。不到一周，我就收到了巴菲特秘書的回信。巴菲特喜歡這三款作品，希望我們能來奧馬哈。

和以前一樣，雖然我的學生們很享受參觀伯克希爾·哈撒韋的一些旗艦業務，但與巴菲特的問答環節才是這次參訪的亮點。其中有段關于教育價值的交流非常引人注目：

成本在大學教育里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上大學值得嗎？你能就巨額學生貸款債務發表評論嗎？

我不想上大學。我認為通過閱讀，可以得到和上大學一樣好的教育。是我父親讓我去上大學的。我不知道我的學位有什么用處，但當你找工作時，它們很重要。教育很有價值。99%的公司重視教育。在伯克希爾-哈撒韋，我們給它的權重是50%。

當你有更高要求時，大學對你的價值就會提升。我在上大學的時候，從幾門課程中學到了很多。有一些人激勵了我，讓我對自己做的事充滿熱情。本杰明·格雷厄姆對我的影響很大。如果你有幾位能對你產生影響的老師，你就是個幸運的人。

2018年：聆聽88歲巴菲特的教誨

2018年受邀參訪奧馬哈，與2009年的方式非常相似。我寫了兩個關于巴菲特和伯克希爾·哈撒韋的案例研究，發表后寄給了他。作為回應，巴菲特邀請我和20名學生去奧馬哈。這次我帶了妻子和兩位教授。

那時，“學生拜訪巴菲特”在全球各地的大學校園里已經非常流行。這次巴菲特邀請了九所學校的學生，其中一所來自秘魯，每天約有200名學生和教授能和巴菲特見面。除了貢薩加大學的師生們，巴菲特還邀請了賓夕法尼亞大學、美國西北大學、亞利桑那大學、明尼蘇達大學、內布拉斯加大學林肯分校和內布拉斯加大學奧馬哈分校。以及田納西大學。

談話的規模變得如此龐大于是巴菲特把問答環節安排在了奧馬哈市中心希爾頓酒店的宴會廳里。巴菲特當時已經88歲了，這是他最后一次邀請學生們前來參訪。但每個人都看得出來，巴菲特仍然熱心傳道。

當天活動結束時，學生們參觀了波仙珠寶（學生們購買任何商品均可享受8折優惠），以及主營玩具和禮品的東方貿易，這家公司在2012年瀕臨破產，后來被巴菲特收購。

三次面見巴菲特，為我的職業生涯帶來了巨大的宣傳效果，至今仍是我人生的高光時刻。《華爾街日報》的頭版還刊登過關于我的一篇新聞報道和一些照片。我在克利夫蘭接受了媒體WTAM1100的采訪，他們想知道我是如何獲得三次與巴菲特會面的邀請的，還有我的學生們從中學到了什么。

從那以后，每當我偶然看到以前參加過這種活動的學生在領英（LinkedIn）上的個人資料，我總會在“相關經歷”一欄看到他們醒目的“與巴菲特的一天”。有一些學生還貼出了和巴菲特的合影。盡管他們在大學畢業后取得了無數的成功，但幾乎每個人都說，他們從巴菲特那里得到的最重要的收獲，就是他關于如何過上充實生活的建議。

我真誠地希望其他人也能效仿，把巴菲特的價值觀融入成功的真正意義是：對工作充滿激情，為人正直，尊重你遇到的每一個人，和無條件愛你的人在一起。

（嘉賓觀點僅代表個人，不代表本刊立場。）